5

会议室里顿时死一般寂静。

投影仪不知被谁打开，幕布上赫然显示着我收集的全部证据：资金流向图、秘密录音、监控录像……

何禾瘫软在地，沈丘面如死灰。

我看着他们，一字一句的说："现在，该滚的是谁？"

弹幕开始疯狂滚动：

"那个女的就是何禾？长得人模狗样，心这么黑！"

"十亿功臣日薪十块？这是人干的事？"

沈丘脸色铁青："胡说八道！我根本不认识那些账户！"

"是吗？"我切换投影画面，调出一段监控录像，"那请解释一下，为什么今年11月15日晚上8点，你会出现在鑫源商贸的办公室，亲自签收了一个装满现金的行李箱？"

画面中，沈丘正和一个戴着口罩的男子交接，行李箱打开的瞬间，露出里面整齐码放的百元大钞。

会议室里爆发出更大的哗然。

"关掉！快关掉！"沈丘歇斯底里地冲向投影仪。

"来不及了，沈总。"我平静地说，直播间的在线人数正在以每秒千人的速度飙升。

就在这时，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。

"小雪，小雪！"

何禾突然跪倒在地，用膝盖爬行到我面前，双手死死抱住我的腿，"我错了，我真的知道错了，都是舅舅逼我的，看在我曾经是你组长的份上，求你关掉直播好不好？"

她哭得妆容尽花："那些包包，首饰我都可以还给你！我还可以把我的房子，车子都给你！只求你放过我这一次……"

我冷冷地抽回腿："何组长，你当初针对我的时候，怎么没想过要放过我？"

"我混蛋！我不是人！"

何禾开始疯狂扇自己耳光，清脆的巴掌声在会议室里回荡，"我就是个废物，离了舅舅什么都不是，小雪你不一样，你能力强，你……"

"够了！"沈丘突然暴喝一声，但下一秒，他的态度也发生了180度转变。

这个一向高高在上的男人，竟然当着全公司员工和直播镜头的面，"扑通"一声跪了下来。

"林雪……"他的声音在发抖，额头上满是冷汗，"这十亿，不，二十亿！我给你二十亿！只要你肯私下解决，我马上把钱转到你账户上……"

他跪着向前挪动几步，老泪纵横："我还有个老母亲要照顾，她八十多岁了，不能没有儿子养老送终啊，看在她年纪大的份上……"

我俯视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，轻声道："沈总，你还记得三个月前在办公室对我说过的话吗？你说客服就是最底层的工种，初中生培训三天都能干，现在，就是这个底层客服，要把你送进监狱了。"

沈丘浑身一颤，整个人瘫软在地，仿佛瞬间苍老了二十岁。

他喃喃自语："我后悔了……当初要是好好重用你……"

何禾见状，突然尖叫着扑向沈丘："都怪你！要不是你纵容我，我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！"

两人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扭打起来，何禾扯着沈丘的头发，沈丘则狠狠扇了她一耳光。

这副狗咬狗的丑态，被直播镜头完整记录下来。

"精彩，真是精彩。"我对着直播镜头说，"各位朋友，这就是曾经高高在上的沈总和何组长最真实的模样。"

就在这时，经侦支队的人员走上前来，给还在互相指责的两人戴上铐子。

沈丘在被带离会议室前，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哀嚎，那声音里透着彻骨的绝望。

何禾则像一滩烂泥般被拖走，嘴里还不停念叨着："我的包……我的新包包还没拿到……"

直播弹幕疯狂滚动：

"这两个人真的很贝·戋你们不觉得吗"

"小姐姐好厉害！"

“这才是真正的职场复仇！”

6

沈丘和何禾被带走的第二天，公司迎来了前所未有的震荡。

清晨八点，总部派来的审计小组就进驻了总裁办公室。

与此同时，经侦支队又带走了三名财务部高管和两名技术部负责人，他们都是沈丘一手提拔的亲信。

"林雪，你能来一下吗？"

我抬头，看见行政部主管张姐正忐忑地站在我的工位前。

这个曾经跟着何禾一起刁难我的女人，此刻脸上写满了惶恐。

"有什么事？"我平静地问。

她递过来一个文件夹，声音发抖："这是……这是何禾让我帮忙销毁的一些文件，我觉得应该交给你。"

我翻开文件夹，里面是何禾与供应商往来的秘密账本，记录着数笔来历不明的"咨询费"。

"为什么给我？"

张姐的额头渗出冷汗："我……我知道错了。当初何禾让我调换你的排班表，还让我把你的加班记录删除……"

"还有谁参与过？"我问。

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，迫不及待地报出一连串名字。

当天下午，人力资源部发布了第一批处理公告：七名中层管理被立即停职，接受内部调查。

第三天，公司召开了全体员工大会。

董事长王远亲自站在主席台上，身后是总部派来的新管理团队。

"公司正在经历创立以来最严重的信任危机。"王董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会场，"但这更是一个刮骨疗毒的契机。"

他当场宣布了三项决定：

第一，成立特别调查委员会，彻查所有与沈丘案有关的人员。

第二，设立员工举报热线，由第三方机构直接受理。

第三，立即启动对林雪的补偿程序。

就在这时，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站了起来。

"王董，我有话要说。"

是技术部副总监。

这个一向沉默寡言的男人走到台上，接过话筒：

"我实名举报前总裁沈丘，为掩盖系统漏洞，曾指使技术部篡改用户数据。同时，我还要向林雪女士道歉，三个月前，是她最先发现系统漏洞，却被沈丘强行压了下来。"

会场一片哗然。

紧接着，一个又一个员工站了起来。

财务部的小王揭露了何禾虚报预算的细节。

运营部的小李承认曾被迫修改林雪的绩效数据。

甚至连前台接待都站出来，指证何禾经常在工作时间外出做美容，却让她帮忙打掩护。

我看着这场面，内心五味杂陈。

王董示意大家安静，然后郑重宣布："经董事会决定，即日起任命林雪为集团特别监察顾问，直接对董事会负责，拥有调查公司任何部门的权限。"

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。

我站起身，走到台上。

"感谢董事会的信任。"我说，"但我有一个更好的提议。"

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
"我请求成立职场公平委员会，不仅监督公司管理，更要帮助所有遭遇不公的员工，这个委员会不应该只属于拼夕夕，而应该推广到整个行业。"

王董沉思片刻，重重地点头："好！公司将会全力支持这个项目。"

散会后，我的手机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：

"林顾问，我是沈丘的辩护律师。他希望能见您一面，他说……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您。"

我看着短信，微微一笑。

7

会见室里的沈丘像是变了个人。

曾经笔挺的西装换成了看守所的号服，精心打理的头发变得花白杂乱。

最令人惊讶的是他的眼神，那个总是盛气凌人的目光消失了，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。

"林雪……"他开口时声音沙哑，"我母亲上周去世了。"

我静静地看着他，没有接话。

"临终前，她一直念叨着要见我最后一面。"沈丘的双手在颤抖，"可是……他们不批准我的申请。"

他抬起头，眼圈发红："这就是我的报应，对吗？"

"你找我来，就是为了说这些？"我问。

"不……"他深吸一口气，"我是来道歉的。真正的道歉。"

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，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。

"这三个月，我在里面想明白了很多事。"他苦笑着，"我列出了所有对不起的人，你的名字在第一个。"

他开始一条条地念：

"双十一当晚，你救了公司，我却嫉妒你的才能；"

"给你日薪十元，是想逼你主动辞职"

"默许何禾抢走你的功劳"

"伪造证据陷害你……"

念到最后，他的声音已经哽咽。

"你知道吗？"他抬起头，眼泪终于落下，"我最后悔的不是坐牢，而是失去了一个像你这样优秀的员工。如果当初我能珍惜你，公司也不会走到这一步。"

我沉默片刻，缓缓开口："沈丘，你错的不是不珍惜我，而是不珍惜每一个认真工作的员工。"

他怔住了。

"你以为只有我受到不公吗？"我继续说，"客服部的小张因为拒绝加班被辞退，技术部的老王被你窃取专利，还有无数个'林雪'在你的管理下默默离开。"

沈丘低下头，肩膀微微发抖。

"我接受你的道歉。"我站起身，"但我的任务是确保每个打工人都能得到公平对待。"

会见时间到了。

狱警带着沈丘离开，他回头看了我最后一眼，那眼神复杂难辨。

第二天，我正式拒绝了拼夕夕的特别顾问职位。

在王远不解的目光中，我递上一份计划书。

"这是我准备成立的职场灯光公益组织的规划。"我说，"与其监督一个公司，不如帮助整个行业的打工人。"

王远翻阅着计划书，神色渐渐严肃："你需要多少资金？"

"不需要公司的钱。"我微微一笑，"沈丘案件的举报奖金已经到账，足够启动这个项目。"

他愣了一下，随即苦笑："你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？"

"王董，"我正视着他的眼睛，"真正的改变，应该从尊重开始。"

一周后，职场灯光正式挂牌成立。

8

这栋位于CBD核心区的五层独栋建筑，是我用沈丘案的举报奖金买下的。

曾经的地下室客服，如今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地界。

"林老师，这是今天需要您过目的案件。"助理小陈将一叠文件放在我的办公桌上。

她曾是被公司恶意辞退的HR，现在是我最得力的助手。

我翻开第一个案件，是个外卖小哥的求助。

他在送餐途中摔伤，平台不仅不赔偿，还以"延误配送"为由扣光了他的工资。

案件资料里附着一张照片：他打着石膏的腿，和病床上年幼的女儿。

"立即启动紧急救助基金，先给他家里打两万块。"我在文件上签字，"联系我们的合作律师，今天就要给平台发律师函。"

"可是林老师，这个月已经支出了八十多万的救助基金……"

"那就从我个人账户里出。"我打断她，"记住，我们存在的意义，就是不让任何一个劳动者孤立无援。"

小陈眼眶微红地点点头，快步离去。

我站起身，走到落地窗前。

楼下花园里，几个早到的求助者已经在等待。

他们中有的抱着纸箱，那是刚被辞退的全部家当，有的西装革履，却掩不住脸上的疲惫，还有的牵着孩子，想必是走投无路才来到这里。

这一幕，总让我想起一年前的自己。

九点整，「职场灯光」的大门准时开启。

我决定亲自去接待处看看。

"林女士！真的是您！"一个抱着婴儿的年轻母亲认出我，"我看了您的直播，才鼓起勇气来这里……"

她叫小杨，产后返岗被公司调去清洁厕所，逼她主动辞职。

说着说着，她的眼泪滴在婴儿的脸颊上。

我接过她手中的证据材料："放心，我们一定会帮你讨回公道，现在，先让孩子去我们的托管中心休息吧。"

「职场灯光」一楼的托管中心，是为带着孩子来求助的母亲们准备的。

这里不仅有专业的保育员，还备足了奶粉和尿布。

经过心理咨询室时，里面传来压抑的哭声。

心理医生对我摇摇头："又一个被职场PUA的姑娘，已经轻度抑郁了。"

我推门进去，女孩惊慌地擦眼泪。

我在她身边坐下，轻轻握住她的手："哭出来没关系，我也曾经在地下室的厕所里偷偷哭过，重要的是，哭过之后，我们要一起讨回公道。"

十点，我来到三楼的普法课堂。

今天这里坐满了大学生，他们是来自附近高校的实习生。

"同学们，你们知道实习期有哪些权利吗？"我问道。

台下鸦雀无声。

我打开PPT："实习期间受伤算工伤，加班必须支付加班费，被骚扰要立即取证……这些，都是你们应该知道的基本权利。"

讲课到一半，小陈匆匆进来，在我耳边低语："林老师，那个外卖小哥的平台代表来了，态度很强硬。"

9

我对学生们歉意地笑笑："抱歉，实战案例来了，有兴趣的同学可以来调解室观摩。"

调解室里，平台法务翘着二郎腿："我们按合同办事，他自己摔伤，关公司什么事？"

我把医院的诊断证明推过去："骨折，三个月不能工作。他家里还有生病的老母亲和两岁的女儿。你们不仅不赔偿，还扣光了他的工资。"

"那是他违约……"

我按下录音笔，播放了一段电话录音："……摔死了活该，最烦你们这些穷鬼事多……"这是他们主管对外卖小哥说的话。

法务的脸色变了。

"这段录音，加上你们违反劳动法的证据，够上热搜了吧？"我微笑着，"是要现在签调解协议，还是等我召开新闻发布会？"

半小时后，法务灰头土脸地签下协议：医药费全包，工资照发，额外赔偿五万元精神损失费。

围观的学生们激动地鼓掌。一个女学生说："林学姐，我以后也要像您一样，为劳动者维权！"

中午，我和劳动监察部门的领导有个工作午餐。

路上，我让司机绕道去看了外卖小哥。

他握着赔偿协议，哭得像个孩子："林老师，我女儿有救了……"

餐厅包间里，李局长已经在了。"小林啊，你上次提的那个'职场黑名单'建议，上面很重视。"

我把整理好的资料递过去："这是最近三个月收集的证据，有22家企业存在严重侵权行为。建议重点监察。"

我们详细讨论了建立联合监察机制的方案。

临走时，李局长感慨："要是多几个你这样的人，我们的工作就好做多了。"

傍晚，我照例去各楼层巡视。

二楼的法律咨询区坐满了志愿者律师，他们都是曾经受过帮助的人。

四楼的技能培训中心，正在教被辞退的员工新媒体运营。

五楼的临时宿舍，住着无家可归的求助者。

这一切，都源于一年前那个决定，不屈服，不妥协，不沉默。

晚上九点，最后一位求助者离开后，我独自留在办公室。

桌上放着明天出庭的资料，是一个被性骚扰的女白领的案子。

证据确凿，我们胜算很大。

我打开电脑，开始回复求助邮件。

其中一个女孩的来信让我格外触动："林姐姐，我每天被老板辱骂，不敢辞职，因为要养家。看到你的故事，我决定站起来反抗……"

我认真回复她的每一个问题，附上取证技巧和律师联系方式。

点击发送时，我想起沈丘曾经的话："客服就是最底层的工种。"

可是，正是这个"底层工种"教会我，每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个体，都值得被尊重。

司机送我回家的路上，我看到写字楼里还有加班的灯光。

也许其中正有人遭受不公，也许他们正在搜索"职场维权"。

而，职场灯光，会一直在。